第一章 · 异界的来客
“在我们村落外头,有一个叫做云垂的大陆……”
不久之前村落边境有异动,一声巨响,吓得村长家的羊都断奶了。
村民们坐不住了,自发地带上锄头铲子,一个跟一个摸索去看。找到现场了才发现,居然又是时空撕裂:传送门能量枯竭,陷入暂时性休眠;而残垣断壁间,躺着四个小孩。
村民们商议,先救下孩子,之后再禀明村长。于是几个当家的男人小心翼翼地靠近废墟,先是检查孩子身体,确定可以搬移之后,便一个一个地把他们都抬到了安全的地方。
把孩子们安顿好了,没人敢再妄动,想等村长到了定夺。前来帮忙的民众三三两两地歇坐着,目光却全都集中在这几个孩子周围:他们昏迷不醒,尚有一气仍在;身上裹着碎布,宽长的袖子和裤腿依稀可辨,看起来像是成人穿的衣服。
村里的寡妇闻讯赶到,看了半晌,蹲下身来,掏出湿毛巾擦拭着小孩们脏兮兮的脸蛋,眼底里满是久违的怜爱。
“这娃娃长得真水灵,像我早没了的儿子……”
“别多想了。必须把他们带去给祭司大人看。在确定他们的身份前,谁都不允许私自藏着。”
才刚有人开口打断寡妇的话,就看见村长风尘仆仆地来了。村长环视四周,连忙招呼几个壮汉,抱起小孩离开村子:“以后没有我来挑头,你们都别擅自行动。现在我们要去神祠找祭司,大家伙儿该干啥干啥去吧。”
村长的命令不容抗拒,村子迅速恢复往日平静。只是村中少有外客,这事谁都心中牵挂。而村长一行跋涉半日,来到了最西边的戈壁中心面见祭司。
放眼望去,岩砌的神祠伫立在一片异常繁丽的桃花林中央,在荒凉的原野中看去,就像一座突兀的浮岛。
冥想的祭司从祭坛上回头望去,夕阳将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黄金。
“打扰了,祭司大人。”村长上前行礼,简单复述了事件起始,让壮汉抱着孩子走上台阶,“请瞧瞧他们,该怎么处置?”
祭司用那戴满古怪戒指的手抚过每个孩子的额头,一边探看,一边说道:“时空罅隙不稳定,随时有可能塌缩,以后不要再让村民去做这种事,别忘了寡妇的丈夫和儿子是怎么去世的。”
“是,祭司大人教训得是。不过村民们也想着不能事事都麻烦祭司大人。再说,这几个孩子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不及时救起怕是会有生命危险。”
“交给我无妨,我的职责就是替白帝女神守护你们。”祭司抬起眼笑了笑,异色双眸光华流转,“我看过了,这些孩子是从‘外边’来的。因为穿越时被能量乱流撞击,所以暂时失去了记忆和意识,在村里将养一阵子就能恢复。他们不是魔物,没有什么力量,目前相对安全。”
村长听罢,欲言又止。祭司心知肚明,抱起他怀里的孩子就走下阶梯,站上了正在绘制的传送法阵,“放心,若有意外,我来扛着。我和你们一起回去。”
于是,这四个孩子就和白帝祭司一起住下来了。村子虽然偏远,但衣食自给自足,也没有外敌侵扰,生活安宁平静。在村民们的共同照顾下,孩子们陆续苏醒了过来。村里老人多,孩子却很少,像这四个一样漂亮的娃娃更是罕见,因此大家对这四个孩子宠爱有加,纷纷说这一定是女神恩赐的宝物。
第一个孩子,祭司唤他小玄。黑发坠腰,眉目沉静,虽彬彬有礼,却不苟言笑,像官宦世家里礼教森严的贵嗣。不久前,寡妇捎上自己织造的布匹,说要给孩子们裁成新衣穿。轮到这孩子挑选时,他不和同伴争最艳丽华美的布料,反倒看上那不起眼的墨色暗纹缎。寡妇原先还说孩子年幼,不兴穿这么素净,可她不忍心拗他。看着其他孩子的衣服,她倒愿连夜挑灯,拿出珍藏的银线,在他的袖口上绣满祥云。
第二个孩子,是生得最为漂亮的,大伙都叫他小狐狸。红色的发顶竖着一对红色的绒耳,身着绯衣,脚系铃铛,跑来跑去,远远看着像一团轻盈的流火。小狐狸爱所有和他一样漂亮的东西,溪边嬉闹的少女,村长醇香的陈醅,怒放的野花,渐隐的繁星,他都喜欢。村子里的年轻姑娘也青睐他,就算被他偷偷吃了口豆腐,也是一点儿都生不起气来。
第三个孩子,可谓是哪里都能见到的最调皮捣蛋的小鬼。到新家才没几天,村里的小孩就和他打了几架,然后迅速尊他为他们的头儿,洛哥洛哥喊个没完,争先恐后奉上零食。不过,小洛虽然贪吃,但是并不懒惰,反倒有着超乎寻常的射击天赋,村长弟弟几米的长弓,居然硬是被他撑开弦,射穿了百尺外村口边最后一片抽芽的嫩叶。这让全村人惊叹不已,出门打猎不忘带上他,从此村里人夜夜加餐。
第四个孩子,白发白衣,眼神像水晶珠子一样清澈,竟与祭司有几分相似。照搬村长的评价,简直就是仙人下凡。这么说的原因,是祭司为其调制各式补药外,还让他们看大量书籍,以加速他们记忆恢复。可这银发的孩子,除了“自己是谁”、“来自哪里”外,几乎什么都记得。祭司送来的书,基本倒背如流,连村里的私塾先生都要让他几分。仿佛在另一个时空,他是活了百年、阅尽文海的高人,使他在红尘中迷茫的,或许是那朦胧的自我。
不过,四个孩子和村里谁都好,可最粘糊的人还是祭司。祭司去哪,他们去哪,就连晚上睡觉也要和祭司挤一个被窝。小玄说和祭司最谈得来,小狐狸说祭司生得最美,小洛说祭司出手最大方,小白说祭司和他最相像……的确,祭司在村子里可谓是男神般的存在,在大伙闲聊提到这事,村长都无奈地叹息:“祭司大人什么都好,孩子粘着也是正常。再说这些小娃娃个个粉雕玉砌,当然看不上我们这群歪瓜烂枣。”
一旁煮糖的祭司笑着没再说话,从此以后便天天带着孩子串门。
转眼就是仲夏天,做完活儿的村民们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卸了农具在村口大树下乘凉。四个孩子守在当头,看见祭司也回来了,便像群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地围上去转。前来给他们送凉茶的寡妇看在眼睛里,心里难免不羡慕:“他们可真粘着您,别人分都分不开,看样子是把您当成他们的亲爹啦。”
“您说笑了,是他们喜欢吃我熬的糖吧。您给他们剪裁的新衣服,他们也一样爱不释手啊。”
祭司一边说着,一边拨开油纸,把糖塞到小洛嘴里。小洛顺势拉住祭司的手,发现上边戒指全都摘掉了。他疑惑地抬起头看祭司,祭司擦掉他唇角的糖渍,“我怕割伤你们,所以收起来了。”
“咦,祭司大人居然在神殿里做糖果,难不成白帝女神喜欢吃甜的吗?”结伴要去戏水解暑的姑娘们听到这话,全都笑了。
祭司也笑,点了点头,伸手接下寡妇递来的茶盏。
转眼又过了几日。这天清晨,村旁湖泊的莲花开了,祭司带着孩子们去采露。五个人,黑,红,褐,白,四个孩子,外加金发金衣的祭司,就像一道绚丽的风景线。晨练的村长坐在村口树下歇气,见着了他们,捋着小胡须,不禁打趣道:“简直就是调色盘。拿只毛笔来,都能画出画儿了。哈哈。”
“哥哥,你也太无礼了。”村长的弟弟将汗巾挂在脖子上,也坐了下来,“你没有听祭司大人说吗?在我们的村落外头,那个叫云垂的大陆,前不久在那边有陨星坠落,产生了时空裂缝,把这四个小孩送这儿来了。他们迟早要回去。”
也不知是村长弟弟嗓门太大、还是白衣小孩耳朵太尖,他在晨曦之中回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看得弟弟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被他掏了个干净。
第二章 · 遗久的羁绊
“云垂的坠鸟,始终要飞回属于他们的天空。”
祭司是个什么样的人?
外貌上来看,不过三十岁。双瞳异色,一紫一灰,五官英挺,皮肤白得像是用凌霜雪染出的平绸。素日喜穿长袍,初看像文雅的公子,但并不尽其然——他很会用剑,短剑,双剑,甚至重剑,游刃有余,信手擒来。挥舞时有破空之势,极具习武者的力道。但他把这杀手的锋芒,全都用在了干农活上,他也不嫌磕碜,反而乐在其中。
论完他的外貌,接下来要说的自然是性格了。按照小狐狸的原话,那就是“万千少女梦中情人”的类型。他温柔潇洒,舞得剑,割得草,下得厨房,上得农场,更难得的是,他贵为唯一能与白帝神交的祭司、领袖一般的存在,却没半点傲慢架子。
但是这些美好之处,都抵不过他的神秘来得更吸引人:小白从各家调查到,祭司异常长寿,不老不死,犹如仙人。据村民所述,村口那棵古树是他亲手栽下的,寡妇的老爹曾与他拼了十年酒,村长的弟弟出生时还被他抱过……
问到这里,小白皱眉,突然觉得这话格外熟悉。
“秦叔的年龄啊,可是云垂之谜,我出生的时候还被他抱过呢!……”
随着理绪一起飘进脑海的朦胧遥远的话语,让小白陷入了追寻丧失记忆的沉思之中。直到小玄在他肩膀上拍了一把,他才把自己拉回现实。他看着小玄满是询问意味的脸,无奈摊手道:“没什么进展。无非就是扯些自己父母那辈和祭司的琐事,说自己当时小,在那个时候祭司就是现在这样了,根本就没变过。”
“……奇怪,是大人身上有圣皇的祝福加持?还是这天底下真的有长生之人……”小玄疑惑地喃喃自语,不禁抱紧了怀里的书。小白见状,将书抽出,随意翻了两下,眼睛落在布满笔记的某一页上——“日常服饰的织物纹样?你有什么收获?”
“这是《夏大陆文化史》,青帝编撰的初始版本。大人有这么珍贵的资料已经很难得了,但更令我惊讶的是,里边的衣服款式和村民穿的几乎一模一样。这都过了千年,居然没点变化,我觉得真是费解……”小玄刚想继续说下去,嘴巴里就塞了一根冰棍。小洛从旁闪出,拿了满手零食,顺便也给小白递了一个,“看你们说得滔滔不绝,想必定是口干舌燥了——小白你这是什么表情?放心啦,我请客!”
看着眼前活蹦乱跳、思维从来没有和他们搭上同一条线的小洛,小玄和小白也不好再说什么。想想手头上一筹莫展的调查,还不如先吃掉这清甜的冰棍来得痛快,于是两人也乖乖屈服于美食的威严下。
小洛满意地瞧着伙伴,也不再卖关子,说起了他的发现:“我这边呢,遇上了更奇怪的事。我和大伙儿去打猎,从来不用害怕跑得太远或是迷路——因为我们永远都走不出这个地方。它是与世隔绝的,存在于一个和外界独立的时空之中。好比我一直朝南走,走到无路可走时,就会被送到空间最北端,也就是村子外延。之前村长弟弟和我解释说是‘祭司的法术’,还让我保密。以前傻傻地肯了,现在看来啊,恐怕没那么简单。”
听着小洛一番叙述,在这夏日的大晴天下,小玄却感到如坠冰窟。
难怪他们打猎总能这么快就回来。可这样的话,岂不是永远都逃不出这个村子了?
几日前,小玄从小白那里得知,村长的弟弟说漏了嘴,把他们四个都不是村中居民的秘密泄露,让小白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世,这才引得他们暗中调查真相。因为他们的记忆正在一点一滴恢复,对于周围人是敌是友的判断也越来越模糊,小白分析,如果村民救治他们另有所图,那么其中最危险的莫过于祭司,所以他提出一切行动要对他保密。
——迷途的少年,已经开始筹划如何回归真实。云垂的坠鸟,始终要飞回属于他们的天空。
小洛看着小玄苍白如死灰的脸,不禁莞尔,把沾了糖水的手往裤兜擦了擦,正想掏出画了好几天的时空地图,却发现两人突然挡在了自己身前。他抬起头,竟看见小狐狸带着祭司,静静地走到了他们跟前。祭司少见地板着脸,小狐狸也满面愠怒。
狐狸,怎么回事?”小洛心里咯噔一声,想着这红毛崽子该不会是叛变了吧。
“你们要是有什么不懂,直接问祭司哥哥就好了。你们一边受着大家恩惠,一边在暗地抽大家老底,不觉得太过分了吗?”小狐狸的声音脆生生的像风中的银铃。就算他在生气,听着也恼不起来,“而且,要是他真想害我们,就不会和阿姨说要补好我们的衣服,找时间送我们走了。”
“什么意思?”小玄听罢,心中更是不安,一脸如临大敌。小狐狸感觉这个木头人还是没开窍,急得想要再次辩解,却被祭司按在原地。
“就是字面意思。”祭司抱起小狐狸,语气平静地回答,“我已经听小狐狸说了,你们在暗中调查村子。我知道这天迟早会到来,只不过没想到竟这么快。既然你们这么做了,那么我就把话讲开:我对你们没有半分企图,会尽快让你们回到云垂。你们最好别刨根问底,咱们就这样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
听着这个几乎代表着决裂的词,小洛面露愧色。刚想劝小白和小玄就此罢手,却看见小玄又向前迈了一步,神态毅然,好像铁了心要跟祭司辩到底。
“这样纵然最好,可我心有不甘。”小玄握紧了拳头,“或许我们的私自行动会对您的某个计划造成阻挠,但是,我依然要向您和村民的热情款待和友好相处表示歉意——因为我想弄清楚这一切。”
祭司似乎已经料到小玄会有如此回应,他看他半晌,接着莞尔道,“真没办法,我最拒绝不了孩子,尤其是聪明的孩子。那就如你所愿。所以,我们从什么地方开始好呢,不如就从你的真名开始吧,玄极?”
玄极,意指天空,或是北方尽远之界、奥妙深微之理。取此二字作名,云垂仅此一家,便是帝国皇室。
此时是正午时分,全村人都在午睡,一路上空空荡荡。而祭司自从道出玄极的真名后,就抱着小狐狸沉默地朝前进。玄极紧跟着他,小白亦无二话,只有小洛仍然疑惑:他愈发觉得自己调查之事,远远没有想象中这么简单。看来要查,须得查穿这个时空,一直查到回归云垂。
想着想着,小洛就随四人就来到了让他们误闯此处的时空罅隙。曾经的废墟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绘满地面的各式法阵。而那道罅隙像是有呼吸一样轻轻颤动,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再次裂开血盆大口,吐出不知名的魔物。
祭司停下脚步,指着罅隙说道:“半个月前,夏大陆的地底荒流出现异常波动,磁场引得天象混乱,接着便有大量陨星从云外坠落,直接造成时空撕裂。很有意思的是,青麟木、星纪城、中州的灵墟、苏澜桃花林,这四地是连成一条斜线的,恰好满足了空间投影法则。所以你们几个身处不同地方却又站在同一纬度的人,就都被传送到这里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示意孩子们靠前,看个分明:“那时候,我看到你们在时空与时空之间抵抗荒流,如果无人相救,你们的肉体会被吞噬、灵魂永远困在黑暗里。所以我打开穿越门,将你们都带到此处。至于为什么你们现在都是孩童模样,大概是因为你们力量流失、外加穿越匆忙,粒子重组过程中出现错误,导致身体出现排斥反应才造成的。”
“话是这么说,但您不是云垂帝国的人,怎么会对这些了如指掌?”
“祭司哥哥你一直在说我们的事,你也说说村里的还有你的事吧!”
“这也太奇怪了,为什么时空撕裂时只带走了我们?”
“寻常习武者不可能有这么强大的时空操纵能力,你不是人类,你是次神吗?”
祭司的话音刚落,四个孩子就争先恐后问了起来,接着给了对方一个“别捣乱”的眼神。一番憨态,把祭司逗得哈哈大笑。他蹲下身,摸了摸小洛的脑袋,向他解释:“为什么时空撕裂时只带走了你们?那是因为你们都是云垂帝国数一数二的翘楚,只有身心强大的人,才会产生高频磁场、并被敌方优先锁定。所谓擒贼先擒王,也是这个道理了。”
“祭司大人,您……”玄极看见他又把话题转移开,便想把问题再重复一遍。可祭司眼锋一甩、站起身来,像察觉了什么异样一般,将他们四个都护在身后。
这时孩子们也感觉到了,脚下的大地正在猛然颤动,旋转平稳的法阵开始紊乱。时空罅隙像一个喘气的胸腔那般震颤起伏。不,那不是起伏,而是在艰难地吞吐什么东西——很快,罅隙里伸出了一双狰狞的爪子,正在将裂口用力地往外扒开。
“……这是、这是什么东西?”看着这骇人的一幕,狐狸吓得脸都青了。
“少师,你在他们中年龄最大,你可要保护好大家啊。”祭司一边叮嘱小白,一边从袖口中抽出三把极长的银剑。四个人还没完全想明白他到底是怎么把这武器藏在身边的,就被那三把绝世神兵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那银剑通体纯白、面相凛然,布满飞羽纹路,闪耀无色之光。
这样的武器,原本世间仅一人拥有,那就是能将万千兵器化为翱天巨翅、代表着杀伐与毁灭的翼文明最强次神——白帝。
第三章 · 古神的独白
“我为什么不能和所有同伴一样,光荣地为生命战死?”
“——就算我已经过了那么久安逸的生活,我也永远不会忘掉她,和那场毁天灭地的战争。”
从在星光中苏醒,到认识这个世界,我都始终明白身为次神的使命——仿佛因为我们都诞生于母神鸿蒙的掌心,就注定要背负她神性里永世轮回的宿命。
为了对抗荒神,无数的同伴来到崭新的大陆上开拓,无数的生命像鲜花那样绽放又凋落。直到记不清到底过了多久,直到一个个古老的文明,在浩瀚的时间长河里,冲散成失落的传说。
一场场战争过后,次神遁世,魔神消亡。而我和一些幸存的战友,随着白帝一起漂洋过海,来到了最后的净土——夏大陆。毋庸置疑,这又是一场美好的开端:圣皇团结一心,将自身的知识与经验传授给人类;人类风雨无惧,将新的文明在夏大陆上蓬勃推进。这股奋斗热情,无论经历多少次新生与灭亡都不会磨耗,比喷薄的朝阳还要艳烈。很快,又是一个盛世降临。
然而,荒神的意识又被这些嘈杂的声音吵醒,命运被悄然翻页,悲剧又再次上演。我看着熟悉的一幕重归眼前,看着大陆陷入战火、生灵涂炭,心里真是恨极了荒神和鸿蒙。他们明明已然消失,却让我们反反复复承受他们遗留的永恒与轮回、反反复复目睹那些美好之物一夕之间尽数消亡。
在战争愈演愈烈之际,为了避免像以前那样全军覆没、文明毁灭的后果再次出现,众神领袖黄帝站了出来,决定要以一己之力拯救苍生。我从没见到他这样正直到无私的次神,像交代后事一样将所有知识倾囊相授,还让神龙龙徊继承他的意志:选出优秀之人,将其扶植为王,让这个君主带领着人类守护大陆。
当时四帝对于黄帝的决定,从反对到妥协才用了几分钟时间。的确,荒流在大陆地底愈发汹涌、几欲喷薄,事态已经严峻到多犹豫一秒钟都是浪费的程度。最后,黄帝吸收荒流,堕入万劫深渊。然而这并没有换来我们渴求的安定,更像是恼羞成怒的荒神在更换地狱之门的看守——豁开的大地燃起不祥的火焰,最强的魔神业难,被释放出来了。
接下来,就是我的故事了。
四帝与业难鏖战之际,我和同伴被白帝派去坚壁清野。然而还剩下一个村的人类还没来得及迁徙到安全地带时,业难的先遣大军就突破防线闯了进来。四帝分身乏术,我们只得迎战,这一生最痛苦煎熬的战斗中,我第一次感觉到死亡和绝望离我如此之近——同伴全部战死,只剩我一个人,面对眼前来势汹汹的魔军,而身后是手无寸铁的平民。
但白帝还是来了。她像阴霾中唯一的光。她先杀死那些冲到我跟前的魔军,接着用神力划开一道时空罅隙,再从翅膀上抽下三把银剑,将它们交给了我。
“拿着这个,保护人类。暂时到时空罅隙里躲一躲,在战斗结束之前都别出来。对不起,我一直记不得你的名字,你……”
“这不重要。”我摇摇头,接过银剑,“你快走吧。如果我们还能相遇,到那时我再告诉你。”
“好的,一言为定,保重。”她和我同时起身,我们向对方行了战士礼,然后相背,分道扬镳。
玄极望着不断从时空罅隙里跑出的魔物,再看向挥舞着银剑正在肆意杀戮的祭司,他突然觉得眼前一幕似曾相识——并不是千篇一律的决斗场面让他觉得熟悉,而是祭司的招式,他好像曾经学过。
“是‘光刃’啊。”秦少师也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白帝在天都裁决后遗留下了神迹,人类从其中参悟了她的战斗精髓,并组成了一个名叫‘光刃’的门派。其武学风格迅猛凌厉,在战斗时释放的剑气,甚至能够将敌人击倒,令其毫无抗力、任凭宰割。虽然祭司的许多招式我见所未见,不过这也能应证了我心中的猜测——祭司本人比光刃门派还要古老。或许很久以前,他是翼族精锐,曾经追随白帝,习得她的部分真传,结合自身战斗经验,最后才演变成了这样。”
“什么?比光刃还要古老?那他……”小狐狸震惊了。
“他一定是次神。”秦少帅确凿无误地答道,“我以为,除了四帝之外,再也没有次神,能活着到夏大陆了。”
目送白帝离去之后,我用她的馈赠之物,一面抵挡仍然前仆后继的先遣魔军,一面让村民进入时空罅隙避难。一路杀,一路退,直到我也进入那未知的空间。可先遣魔军仍然源源不断地出现,好像毒蜂倾巢而出,怎么除都除不干净。可我已精疲力尽,就算是手持神器,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
血干涸成痂之后又被新的伤口撕开,疼痛在多次叠加中让神经变得麻木。我的眼睛被汗水糊住,四肢肌肉早超过负荷,整个人像提线木偶,连步伐都踉跄僵硬。唯一能够判断敌人行动的仅仅是那缭乱的剑光,可这仅仅只让我对其进行格挡——我已经没有更多的力气反攻了。
诸天星辰在静静地闪耀着,仿佛在注视我徒劳的反抗。它们似乎在劝我,回来吧,回来吧,这辽阔的苍穹,才是你的归宿。
我想妥协了。可在恍惚间,我又看见白帝的脸。
像月光一样清冷又美丽的脸。
是了。
我不愿遁世,也不肯战死,追随着她飘洋过海,来到这个陌生的大陆上,那都是因为我心有不甘……
飘忽的思绪被疼痛硬是扯回了现实,突然变得清晰的视野里,疾行而来的魔军冲散了女神的幻象。我突然变得无比愤怒,胸口灼热得像是燃起一团火。
——我心有不甘些什么?
在电光火石之刹,我将魂魄化为能量,强行关闭时空罅隙,然后运转起全身最后的战意之力,再次提剑而起,将混入时空的魔军全都清除干净。追命,狂杀,斩青云,血花飞溅,剑气凌空。
——我为什么不能和所有同伴一样,光荣地为生命战死?
众魔皆戮,银剑落地,我俯视着遍野尸体与污浊,突然间所有情绪烟消云散。昏迷之前,我的脑海里闪现过一些零碎的记忆,像梦境一样,温柔地将我拥抱起来。
涛声于耳畔响起,我竟回到了过去。在前往夏大陆的航船上,白帝淡淡地对我问道:“你执意上船,随我们前往新大陆,就不怕死么?”
“哈,是星星总会熄灭,死这种事急不得。”我对她笑,“所以在我还没死之前,享受人生、及时行乐才最重要啊。”
她先是一愣,继而皱起眉,似乎对我怪异的说话方式感到诧异:“你想要过安逸的生活,那还跟着我们做什么?”
“因为我发现,在海上,月亮看起来会更皎洁温柔。”我拿出一杯星落酒和一碗樱花红豆羹递到她面前,“今夜的月色真美,你不这样觉得吗?”
白帝不语,沉思半晌,最后接过了那碗清甜的樱花红豆羹。
看到昔日自己用这么拙劣的花招和女神套近乎,我居然笑了出来。突然又感觉很后悔,后悔自己怎么把那三个字藏了这么久,久到自己再没有机会对她亲口说出来……
——我在执着什么呢?
直到这一刻,我沉入黑暗,才能好好地去思考这个问题。
——因为我爱上了一颗遥远的星星,我享受和她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我想用温柔的岁月与华美的盛世作为聘礼,一步一步走进她的生命。就算,她连我的名字都记不得,她心里也没有我的位置……
第四章 · 真名的归还
“身为强者,与其努力让所有人喜欢自己,还不如学会掌握他人的命运。”
不知过了多久,祭司在满室的阳光里醒来。他第一眼看到的,是趴在他胸口上熟睡的小狐狸。再环顾四周,发现三个孩子都伏在床沿边上。那些为他换洗的衣袍、擦身的毛巾,还有三把白帝银剑,仍搁在原地没有动,就连屋内都还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看来自己之前伤得不轻。
祭司摸了摸孩子们的脑袋,睡眠最浅的玄极动了一动,最终也没有醒。想必这些孩子不眠不休地照顾了他许久,所以才累坏了。他刚想欣慰地闭上眼,就听见木门吱呀一响,寡妇走了进来。她拿着一盆新水,正想要换掉旧的,一抬眼,发现祭司正在看着自己。
“咦,祭司大人,你醒啦?你……”
寡妇话才说到一半,就给祭司的噤声手势给打断了。他指了指周围正熟睡的孩子,然后把两掌对贴起来放在耳畔。
寡妇明白他的意思,热泪盈眶地点点头,放下新水盆后,用口型回复道:“我去和大家报平安。”
祭司微笑着刚目送寡妇离去,就听到外头村长众人的声音:“祭司大人醒了吗?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醒了,看来已经没啥大碍了。就是孩子们还在睡,他就让我先出来了。”
“哈哈哈,那就好……”
嘈杂的声音逐渐远去,祭司将目光从***口收回,转向窗外明媚的阳光。屋外种了棵桃树,花儿正开得绚烂,就像身穿盛装的少女,端庄矜雅地坐在枝头,仿佛与祭司遥相对望。
不久之前,为了证明对孩子们没有恶意,祭司带着他们来到了事件现场,并激发了一场以少胜多的搏战。
何以见得是“激发”?那是因为祭司在清理废墟时就察觉到,自从把那几个孩子引向这个时空,便有魔军在罅隙外埋伏,等孩子们一靠近,就立刻倾巢而出。为何他们没有打算突袭,那是因为惧怕祭司出手。
而这次,祭司在前往废墟之前就隐藏了自己的气息,让这群魔军误以为只有孩子们靠近,这才被诱骗而出、赶尽杀绝。至于他们怎么在这充斥着荒流的时空罅隙里待这么久,祭司没兴趣知道。他唯一关心的,是要保护的人们的安全。
在战斗之中,他看着眼前的景象,回忆起了过去的事。从鸿蒙远古时代,到越洋至夏大陆,一直到四帝大战业难,他护送村民全身而退。
自从当年,他进入这个时空,就再也没出来过。因为那一场战斗,他耗损过多力量,竟然一夜白头。多亏女神的祝福与村民的照料,他才得以迅速痊愈,可他的发色却永远没法复原了。而第一代村民对战事报以悲观,认为四帝不可能战胜魔神业难,于是便和祭司协约,请他对这场战争进行保密,让后世都认为他们生活在这个小小的箱庭里,安稳又幸福。外部世界动荡苦难,出去一定不得善终,从此再也不会考虑离开。
葬送他人的未来,还美其名曰是在保护他人,这样是正确的吗?
祭司对村民们的提议也曾反对过。但当他发现了一个巨大秘密后,便答应了下来。
因为对于强者来说,与其努力让所有人喜欢自己,还不如学会掌握他人的命运。
这样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着,祭司慢慢陷入了另一个梦境。
再次醒来时,窗外灿烂的晨曦已经化成了温柔的夕阳。祭司一睁眼,就看见小狐狸放大的脸。他闭着眼睛,嘟起嘴巴,正想亲下去。
“……?!”
祭司受到了惊吓,赶快把小狐狸拎起来。小狐狸被擒了尾巴,只得晃动着短短的四肢挣扎。可这上不着殿、下不临地,怎么逃都逃不掉,小狐狸只得哭道:“救命呀——木头人!吃货!白团!快点救我呀!”
祭司动作太快,旁边的孩子们听见了小狐狸的呼救,这才回过神来:这色鬼还没用真爱之吻唤醒沉睡的美人,美人就自己醒过来了,还是受着惊吓醒来的。
看祭司瞪着小狐狸,完全没撒手的意思,小洛瞅了瞅一旁非礼勿视的玄极和熟若无睹的少师,心里怒了一句不靠谱,只好自己打起了圆场:“呃,祭司大人,你别怪他,他只是看见故事书上说……”
听着小洛故意把“故事书”这三个字咬得很重,祭司这才放下已经累蔫的小狐狸,戳着他可怜兮兮的小脸蛋儿说道:“故事书上的东西你也信?”
“我就是担心你嘛,怕你醒不过来了。你当时浑身是血,回到这里,把剑一搁,就倒头睡了三天三夜。”被放下的小狐狸好了伤疤忘了疼,屁颠屁颠地抓住祭司的衣服,爬到他胸口上,“再说,美人在怀,若不一亲芳泽,岂非不解风情?来,快让我看看,你伤好没好……”
祭司二话不说,再次把想要钻进他衣领里的小狐狸拎起来:“故事书是这么教你对长辈说话的?”
“哼,九尾是天生的情场高手,哪里还需要别人教——”
“行了,狐族的小家伙,你就别胡闹了。”秦少师听着话题越讲越歪,只好放下了书。他看向祭司,走到他跟前,躬身行了一礼:“请允许我称呼您真正的名讳:次神大人。十分抱歉,我们借助灵族的窥梦术,进入了您的梦境,所以知道了您的身份。一番不敬,请您原谅。”
祭司听罢大吃一惊,继而一股愤怒涌上脑袋——原来这几个小兔崽子是因为这个才守在自己身边的!亏自己为了保护他们差点连命都豁出去地又打又杀!
“哈,你们真是出息了,竟然对我玩阴的……”祭司忍不住发火,但又却转念一想:是啊,他们早就不是有奶便是娘的年纪了。记忆正在慢慢复苏,成人心性一并觉醒,想尽办法解开心中疑惑也是情有可原,怪不得他们。
于是祭司只好压下一肚子闷气,抬起眼来,柔声问道:“那你们想要干什么?”
“希望您能让我们多留在这儿几天。”玄极接话,“我知道,我们四个待在这里的时间越长,村民们的安全就越会受到威胁。但您之前已经击退了那批魔军,想必他们短期内不会轻举妄动。所以还请您……”
“——行了。过来。”祭司打断了玄极的话。玄极楞了一下,迟疑着靠过去,没想到却被祭司用力一拉,在他白净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
一声脆响,让旁边三个孩子都愣在了原地,只见祭司捏了捏玄极的脸蛋道:“哼,只能三天,不许反悔。”
“……谢、谢谢您……”玄极红透了脸,下意识地捂住面颊。祭司见状,连忙拨开,“你这孩子,怎么搞得像是我打了你一样?我是瞧你以后回去了,就再没有机会亲你了!”
“哼,祭司大哥,木头人不给你亲,我给你亲!”小狐狸雀跃而起,趴上祭司肩头,指指自己的左颊,“来,啵一个!”
祭司笑笑,将小狐狸从肩头搂下来,亲了一口,掂了两下:“嗯,望月是比以前重一些了。”
“望月?”小狐狸眨巴眼睛,赖在祭司怀里不出来了,“我的名字吗?”
“是的。”祭司揉揉他毛绒绒的长耳朵,接着把玄极牵到自己身边来,“要说背后玩阴的,其实我也没差。以往我关注云垂时事,对你们只是知其名而不知其人。所以,你们刚到村子时,我没经你们同意,就把你们的生平检录了一遍。换句话说,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们的本名和身世。现在是时候把真相还给你们了。”
他话说到此,环视了一圈。有些意外的是孩子们居然没有闹起来,而是像听故事一样安安分分地坐着。祭司牵起孩子们的手,挨个点道:“玄极是帝社龙将,也是云垂的皇帝,你向往着江湖快意的生活,却又甘愿为天下苍生俯首;望月姓司空,是狐族之王,你哥哥千阳在青麟木里承受魔化侵蚀,他和整个狐族还等着你去拯救和振兴;小洛是怒鳞火部的统领,你的追求是成为最强驱魔师。”
说到秦少师时,他笑了一笑:“至于少师嘛,你太有趣了。关于你的身世,我就不透露了,自己去解谜吧。”
“哈哈哈,怒鳞,统领,最强驱魔师?这听起来的确挺像我的!”小洛兴奋地握紧双拳,又看向呆若木鸡的玄极和望月,“不过没想到这两个小子居然是这么厉害的角色,看来以后回去得多分点零食给他们啦。”
秦少师听罢,面不露喜怒,只是淡淡地又问祭司道:“所以,您是想告诉我们,我们四个人都有着高贵的出身和沉重的责任,没有理由也没有时间在这里虚度光阴?”
“聪明。不过你们都知道真相了,仍执意要在这里留几天,我就不拦了。毕竟我可是收了定金的。”祭司笑看一眼玄极,掀开被子,坐在床沿穿衣套鞋,“我现在要回白帝神祠一趟,有兴趣和我一块儿过去吗?”
孩子们面面相觑,心想确实还有事情要弄明白,便同意了随祭司一起前往神祠。看祭司已穿戴整齐、正抬着手梳理头发,他们也开始主动收拾起屋里的杂物。
望月左顾右盼,见祭司的银剑上血迹斑斑,就想把它们拿到水边清洗。可没想到他使尽全力,竟连挪动银剑分毫都做不到。正当他急得满头大汗时,祭司的手就从他背后伸了出来,将他连同剑一起轻松地提了老高:“别费力了。剑中灌注了白帝的神力,除了她和我以外,别人是拿不起的。”
望月正想说什么,就听见有人敲门,原本端着旧水盆和垃圾桶想要出去的玄极和小洛也停下了脚步。只见寡妇小心地推开门,瞧屋里的人都平安无事后,她露出了如释负重的微笑。屋内人再往外一看,发现全村人都到了。
寡妇一边招呼村民接下玄极和小洛手里的杂物,一边恭敬地对面色仍显苍白的祭司躬身邀请道:“祭司大人,咱们今晚七点开百家宴,您若愿意,就带上孩子一起参加吧!”
“百家宴?”小洛一听,眼冒金光,“是会有很多好吃的吗?”
“是啊,洛哥!”村中的小孩也围了上来,“今晚咱们可要大饱口福啦!”
“哇——天哪——”小洛发出了一声满足的长叹,“人生无憾了!”
“就是就是,这里有可爱的大姐姐、丰盛的百家宴,我都不想回云垂了。”望月也高兴地说。
寡妇笑着看了一眼欣喜若狂的孩子们,又抬头对祭司说:“之前您与怪物搏斗受了重伤,大家没帮上忙,心里都很惭愧。现在那边村长已经命人收拾干净了——派去的家伙都有经验,不会被魔气感染的。您一人护佑村子世代安宁,好几次都让自己陷入危险,我们无以为报,只能烹些佳肴,让您的身体快些好起来……”
祭司微笑,摆手称道:“应尽之责,不足挂齿。反倒是麻烦你们了,还要为我分担这些。我想孩子们能在这吃上一顿百家宴,他们回到云垂之后一定会非常难忘。”接着他拍了拍小洛脑袋,示意他们立刻启程,“刚才大家说想和我走一趟白帝神祠,我看天色尚早,便带他们过去转转,今晚一定准时到场。”
“不准时也行,都知道您忙!您愿意参加宴会,就是无上荣幸了。”一旁的村长喜笑颜开,“只不过您伤口初愈,舟车劳顿会否勉强?我让舍弟陪各位过去?”
“不用,我没事。”祭司走出小屋,扣好袖口纽钉,将三把银剑插入袖里。众人看着那又长又利的刀刃,像雨丝织入瀑布一样,轻松地被收纳了起来。而那些干裂的血污如飞花飘散,剑刃又变回了一尘不染的模样。
“我蒙白帝祝福,虽不至于钢筋铁骨,但也保我万毒不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