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枫缤纷,随风飘摇。四周山岚环抱,寂如天上云巅。颜霓等着玄极答复,仿佛等了千年万年。
玄极先是一愣,随即又露出谦和的微笑,唇齿张合,回了两字。
“谢谢。”
枫叶无声地落在了湖泊上。
在颜霓失落却又要保持微笑的表情面前,玄极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一直知道你的心意。”
颜霓听罢,尴尬地低下头来搓手,心却一寸一寸地凉了:“哈哈……原来……这么明显啊。那……那这么说,陛下是不接受了吗……”
“抱歉。乱世之中,无暇情爱。”玄极的剑眉塌了下来,仿佛冰原平柔的雪岭,“希望你以后,能比我幸福。”
“不是的……应该是我说抱歉……我给陛下……添麻烦了。”颜霓感觉自己的声音抖得像被风给吹散,眼睛已经被雾气模糊了,可是还要坚强地站在那里,就像每一次为玄极出征那样,“我……我希望以后……还能继续做您的亲卫队队长……”
“若你依然愿意……这是我的荣幸。”玄极叹,“抱歉,颜霓。”
听到玄极最后的四字,颜霓的泪水终于决堤。
浮云宫内,笙箫仍兴。怜星好不容易把哥哥喝趴下,和侍女们把他扶上床榻后,他便接过宠姬递来的暖衾,到外边吹吹风醒醒酒。
一拐出门,就看见玄极和颜霓对站着,一个不动如山,一个颔眉如柳,月光把两人的身影拖得很长。
这一幕看似唯美,但在情场混了多年的怜星,却能一眼看穿所谓何事——估计是女方告白,男方未允,说什么话都欠妥,结果搞得不知如何收场。玄极皇帝不能先行离开,那会显得过分薄情冷漠;可是颜霓也不能转身就跑,那多少有些类似落荒而逃。两人沉默不语,貌似互相思忖,可空气里弥漫的尴尬感,却骗不了怜星:他们俩都在等对方先走呢!
怜星都快笑出声了。
玄极,云垂帝国万人之上的尊贵君王,沉静稳重,却被望月背地里称呼为木头人;颜霓,确实是巾帼英雄,可锋芒太过,如一柄利刃,少了些柔婉的气质。
怜星也曾阅人无数,佳丽更是过眼万千,平日里环绕左右的女子都是一个口味,再美味,尝得多了,也成了乏味。相比之下,颜霓倒是十分新鲜,如今看来,也并非是铁石心肠。不如就遂了他们的意,了解一下这位女将军。
于是他假装四处寻人,看到颜霓时,便眉开眼笑。
“霓将军,你在这里啊,可让我好找!”怜星像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一样,大大方方走了过去,朝着玄极行了一礼,“哎呀,玄极陛下也在,参见玄极陛下!”
“不必多礼。”玄极看到怜星,总算松了口气,“皇子所谓何事?”
“啊,是这样,我想起之前淘得一本中州炎天秘籍,卖书的黑市商人说是它是帝院遗珠。可是在下愚钝,看不大懂。刚才猛然想起,不知可否请将军提点一二?”
颜霓一听,立刻明白了怜星的用意,泪眼盈盈地看着怜星时,眉目间竟是溢出了感激之情。
看着这巾帼女将竟也有如此楚楚动人的一面,怜星的心都软了。他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随他离开。
颜霓重新望向玄极,深深吐息了一口别院冰凉的空气,朝玄极行了一个君臣之礼。
“末将告退,陛下晚安。”
她和身边的怜星一同作揖,便头也不回地与他离开了。
玄极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无奈一笑,笑容清浅。
……
白如刃自从离开翊国公府后,就感觉自己的灵魂飞出了躯壳,成了行尸走肉,不知寒暑饥渴,只有满腔悲伤。
那天在温泉见到的长发男子,白如刃是认识的。
男子作唤阿青,真名不详,非常神秘。当初白如刃险遭武宣弘斩首,带伤逃往苏澜城,被翊国公救起后,便是阿青施展灵珑圣术,助白如刃逃离生死边缘。据师父说,阿青是隐居玉木村的神医,携一把翠玉古琴,琴声能治愈人心。只是他为人行事太过低调,知晓他存在的,除翊国公外,就是玉虚掌门了。
多年来,白如刃一直视阿青为救命恩人。而阿青也常点拨他许多不为人知的武修秘法,使他精进更快。对白如刃而言,阿青也是他的尊师,值得他以师礼相待。
但他没想到,阿青和师父竟然已经到了这样的关系。他们在温泉里缠绵厮磨,这一幕白如刃记忆犹新。
不知睡了多久,白如刃昏昏沉沉地醒来,看见窗户被撬开,房间也打扫过了,一片明亮洁净。皇甫堂坐在床边,正欣喜地看着他。
“阿刃,你终于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感觉饿不饿?”
听到挚友如此关怀,多天都没掉一滴眼泪的白如刃,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他浑身发颤,脸上涕泗横流,紧紧抱住皇甫堂,哭闹得像个孩子。
皇甫堂也回抱他,轻拍他的背,柔声安抚道:“好了好了,都过去了……”
白如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委屈。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白如刃却碰到了让他不得不落泪的大事。
“我、我失恋了……”
皇甫堂听到这四个字时,却倒反松了口气。但此刻他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
“你哪里恋爱过了,明明一直是单恋。”
白如刃一愣,又恼又悲,哭得更起劲了。
“哎,阿刃,你快别哭了,我错了行不行,我不该说实话的……等等,你怎么哭得更厉害了!”
楼下,即将前往翊国公府的凌小蓓听到房里的动静,不禁欣慰莞尔,便放心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