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阳光下一道绿色的身影如同一只蝴蝶般穿过沈府的花园掠过一座座月门,朝着沈府的碧竹园跑去。索性园子够大不然只怕园中的仆役退避都来不及。
沈萍一路飞奔到碧竹园,到了门前连敲门都省了提着裙摆就直接推门而入。
沈员外听着动静转身就看见门前一位被吓呆的头发只梳一半且身着绿衣的少女,先是一愣。然后看着眉目间熟悉的影子恍然大悟!而才醒没多久面带憔悴的温流渊也是给镇住了。沈员外出声道:“平儿?”“爹…”沈萍低下头道。“哼!成何体统,给我出去!”沈员外说完就转身对着温流渊道,“流渊,你安心歇息。”“是,沈伯父客气了。”温流渊回应着。然后就见沈员外带着一脸委屈的沈萍出去了,门也被带上了。
两人出门不久,就到了碧竹园清水池附近的凉亭中。沈员外站在亭前看着清水池开口道:“萍儿,昨日你都听见了?”沈萍轻轻地回应了:“嗯。”“那你是否记恨爹爹?”“没有儿…女儿并没有恨爹爹。”“…其实你怪我也是应该,此事确实是为父的错。”沈萍看着身前背对着自己的父亲,想着温流渊那晚说的话,“爹!我真的不怪你。”听到沈萍的这句话,沈员外直挺挺的背微微一震,转身看着这个女儿半晌才开口道:“萍儿,为父对不起你。沈家诺大的家业,为父不忍看着家业旁落也只有出此下策。”沈萍心中计量着,才对沈父说道:“爹,那女儿这样了对家里且不是?”“没事儿了,没事儿了。乖孩子,你爹这些年可不是白过的。”沈员外欣慰地说道。接着沈员外又开口:“萍儿,可否给为父说说你们昨晚的经过?”“嗯,爹。”沈萍便将昨夜如何逃生以及被追杀,温流渊为救她被魔气感染最后被玄水教祭司解救一一道来。
“星垣教!”沈员外目中杀气凛然,把沈萍都给吓到了,“怎么说是玄水教的祭司救了你们。”“是的爹。”沈萍看着如常的沈父问道,“爹你知道那位祭司大人是谁么?”沈员外笑着摸着沈萍的头说道:“当然知道,那可是玄水教有史以来最年起的大祭司了!”“啊?那么厉害!?那她叫什么?”沈萍好奇的询问着。沈员外看着沈萍吐出了一个字——“萤”。沈萍口中念着:“萤…萤。”而她脑海中的女子如遭雷击!
一会儿后沈萍仿佛想起来什么赶紧对着沈员外说道:“爹,荒流魔气有法子祛除么?”沈员外的脸色瞬间就变得无比深沉:“没有。”沈萍口中呐呐地念着:“真的没有么?”然后又说了一句,“可是那位萤祭司说过有人曾经被荒流侵蚀却好了啊。”“什么?”沈员外讶然道,“萤祭司说过么?你可知那人是谁?”“嗯,我记得确实说过。萤祭司说那人叫秦少师,居无定所。”沈萍再三肯定是这个名字后就说了出来。“秦少师?”沈员外思索着似乎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一般。“此事就交给为父了,爹这就派人去打探这秦少师的下落。”沈员外对着沈萍如是说,“你温大哥伤口很深不要太过叨扰他了。”“多谢爹爹。”沈萍低头说着。“傻孩子。”沈员外摸了摸沈萍的头说着就走出了碧竹园。
沈萍慢步地走到了温流渊的房前,轻轻地推开了房门,跨了进来,然后转身又轻轻地关上。回头看了看闭眼躺靠在软铺上的温流渊,悄悄地走了过去。就那样看着温流渊苍白的面容,也不知心中想到了些什么,捂着嘴怕哭出了声。“萍儿,不要伤心。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儿么?”温流渊睁开了眼睛,看着憋着声音哭出泪水的沈萍,作势欲起来,却不想一下牵动了伤口。“温大哥!别动别动!”沈萍眼看着温流渊疼的冷汗直冒,立刻不再哭了上前就将温流渊扶住,让他靠回软铺上。“萍儿,不要哭了我没事的。只是一些皮外伤而已,是大夫小题大做了。”温流渊靠在软铺上笑着说道。“可是…”“什么可是可是的,放心好啦。之前我说过要带你回来你看这不是就带你回来了?”温流渊继续道,“这次我说没事,那就是一定没事,你还不相信你温大哥么?我何曾骗过你?”沈萍忍回泪水应道:“嗯!一定没事的!我相信你!流渊哥哥!”“这就对了。”温流渊突然想起来什么,“昨日我们是如何回来的?”“是玄水教的萤祭司路过将那怪物杀了然后派人送我们回来的。”“那可真得好好谢谢人家了。”“爹爹已经派人去玄水教了,说是要亲自去参加这次塑日的祁水仪式。”沈萍说完又欲言又止,温流渊看在眼里就说道:“萍儿有什么事么?”沈萍脸色微红道:“没…没有。”“呵…咳咳咳。”温流渊笑着突然咳嗽了起来,吓得沈萍立刻过来。“没事没事。”温流渊一边说一边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说吧傻丫头。”沈萍看着温流渊没有咳嗽了,说道:“温大哥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我是女儿家的?”温流渊尴尬道:“这个嘛,八年前我早就知道了。”沈萍脸颊又红了。温流渊看着粉面如花的沈萍情不自禁地说了句:“萍儿,你真漂亮。”霎那间沈萍脸耳根都红了,而两人顿感房内热意更盛。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红菱站在门外说道:“温公子,我家夫人前来探望病情,不知是否打扰?”屋内二人瞬间惊醒,温流渊赶紧说道:“多谢夫人关心,只是在下身子略有不便不能相迎。”“无妨,流渊侄儿。”沈夫人开口道。“多谢夫人。”然后就见沈夫人带着红菱进了房间,而沈夫人也看见立在温流渊床侧的沈萍。看着女儿面色微红,心中有些隐隐担忧。“流渊贤侄,妾身多谢贤侄相救我家萍儿,这里是一些膳补希望能助贤侄早日康复。”说着示意红菱将提篮放在正厅的桌上打开。“夫人太客气了!这八年来沈府养育之恩已经是感恩戴德了,夫人再如此倒是让流渊惭愧不已了。”“不惭愧不惭愧,我那夫君与令尊本是八拜之交。温家突逢大变出手相助本就是理所应当之事。”温流渊听到这话后脸上为之一动,半天才说起:“家父失踪后温家转眼就破败,若不是当日沈伯父收留于我。流渊早就不知道身在何处了。”“你这孩子哎,也罢。”沈夫人叹了口气,继续说着,“我夫君待你视如己出,这等话就不要再说了。以后就把沈家当成自己家,夫君和我就当成你自己父母。而萍儿呢,你也当作亲生妹妹。”沈萍瞬间抬起头看着沈夫人,沈夫人好像没有看见似的继续道:“改日我和夫君商量便将你收为义子,也是我俩儿百年后有个男丁抬抬灵。”“那就多谢沈夫人了。”温流渊靠着床上向着沈夫人作了一揖。“嗯,乖孩子。那就不打扰贤侄养伤了,萍儿我们走。”说完示意红菱上前带着沈萍离去。沈萍气鼓鼓地一个人先走了,路过自己母亲时还横扫一眼。“你看这孩子多不懂事儿,都不知道给哥哥说声告退。”沈夫人笑道。“无妨无妨。”温流渊咳嗽两下就说道。“贤侄,这几日切莫受了风寒,我这就命人再把大夫请过来。”“不用不用,沈伯父刚让大夫来看过了已经上了药了,多谢夫人了。”“嗯,那贤侄安心养伤。”说完就走了出去。温流渊就静静地靠在床上看着正厅桌上的提篮,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出了碧竹园,后沈夫人就在后面喊道:“萍儿!萍儿!别走那么快!”沈萍一听也不回头就是脚步慢了下来,就看着清水池里的荷叶走着。“萍儿,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为娘的话都不听了?”沈夫人有些气恼地看着身前的沈萍。“娘。”沈萍淡淡地开口,“我不想要温大哥做我哥哥。”“你!你这孩子。莫不是我说你,荒流魔气不知道么?温流渊这次能不能撑过去都是问题,你这丫头为什么非要把心放在他那个将死之人身上?”沈夫人一时气急说道。“不!流渊哥哥一定没事的!爹已经派人去找秦少师了,只要找到他流渊哥哥一定没事的!”沈萍忍住眼泪回头与沈夫人争辩道。“傻孩子,就算真找到了那又如何?就能救得了他了么?如果真的可以何至于连五帝都束手无策?”沈夫人拿出手绢替沈萍擦掉溢出的泪水,缓缓开口,“我知道你对于温流渊那孩子心怀愧疚,可是愧疚之情不等于男女之爱。你是个女孩子,你要分清楚什么是情什么是爱!”沈萍茫然地留着眼泪,听着母亲的话已经心如乱麻。
而她脑海中的女子,却还是在思考着“萤”“秦少师”这些字眼。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一觉醒来身体没了还寄居在他人脑海中,甚至回到了千年之前!
沈萍失魂落魄地回到房中,推开房门一看,房间已然焕然一新:斑斓的珠帘隔断了卧室,原本放着书桌的地方被一对红色雕镂的五斗橱占据了。而本来挂着一把饰剑的位置换成了衣服仕女图。还有窗台后那原来的梳妆台换成了新的,上面的多了一个金边彩漆的大方盒子和一个稍小一点儿八角状的小盒子。铜镜却还是静静的俯卧再台面,更不用说原来的屏风和床帘了。而那鸢儿还在将被褥叠好。
“小姐!你回来啦。”鸢儿回头看见是自家小姐,迎过去欣喜地说道。沈萍看着房中的布景:“我娘吩咐的么?”“嗯,夫人说的,这些东西都是夫人命人送来的。”“哦,你出去吧。”沈萍平静的说道。“啊?”鸢儿傻了,又问道,“小姐,冰镇雪梨已经送来了不吃点么?”“不吃,出去吧。”沈萍语气依旧,鸢儿看着沈萍如此也不想触霉头,只得领命出去。“小姐,鸢儿告退。小姐有事只管吩咐,鸢儿就在门外候着。”“嗯,去吧。”沈萍也不去看她,撩起珠帘走进房内。鸢儿看着心中有些担心,但还是带上房门出去了。
沈萍坐到梳妆台前的圆凳上,举起铜镜看着自己束了一半发髻和另一半散落的青丝。然后突然拿起妆台上的剪刀直欲将那发丝剪去,可刚把发丝递到刀刃上便下不去手了。无奈放下了手中的剪刀,颓然地走到了床前一躺。看床帘,脑中翻腾着母亲的那句“什么是情什么是爱”。